第十九章 别昨日

　　就在喻桢被打晕的当晚。

千里之外的神女峰上，李慕白站在竹尖摇摇欲坠。

对面女子亦是如此。

“李慕白...你终于...无剑可出了吧。”女子艰难站起，缓缓提起手中长剑。

李慕白没有回应，默默地看着眼前女子。

修道之人可延年益寿，已经四十多岁的女子与当年初见时并无变化。

那年她十六，第一次出手就在聚星楼上大败几十高手，江湖无人不知晓她的大名。

可她杀心太重，李慕白带她回武当，以剑规劝她的心性，授尽自己悟剑心得。

那把雨痕，本来是打算传给她的。

“姣龙。”老头缓缓起身，“秀莲死时，我甚至没对她道出自己的心意。”他看着远方，一黑一白的身影，从他们开打时就在涯边驻足观望。

老头挥挥手让他们不要出手，一剑恩仇一剑了，他李慕白的恩怨何曾需要他人出手。

“姣龙，我想我们都浪费了这一生。”他身上的气势再度凝聚，天上黑云压阵，仿佛有雷劫正在酝酿。

“呵”玉娇龙不屑地笑笑说道“师傅你一生波澜壮阔，何谈浪费”她身上气势也节节攀升。

“在我最好的时候，没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一生，得过且过，何其浪费。”李慕白淡淡说道，天上雷鸣轰轰作响。

“李前辈已经一只脚迈入那神仙地步，这次，恐怕这魔女凶多吉少了。”于润青摇摇头，他两次上神女峰挑战玉娇龙，深谙玉娇龙恐怖的杀人剑术。

但此时，老头已是半步神仙之姿。他实在想不出玉娇龙为何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一旁潘凤看着对峙二人，摇摇头说：“吾辈江湖，又要腥风血雨了。”

说罢转身离去。

只留于润青于原地。

玉娇龙看着李慕白蓄意，无声笑笑。

“师傅，三十年前我害死师母，你给了我一剑。”她指尖缓缓划过龙泉剑身，剑锋划破指头，她仍没有停，直至整面剑身包裹鲜血。

剑身长鸣，她大吼“今天，还给你！”天上天雷如漩涡般被龙泉剑吸入，方圆百里仿佛入夜，黑云遮蔽了整片天空，狂风烈烈作响。

她头也没回，对着身后说“再往前半步，你就死定了。”

于润青拔出手中珑渔，并未后退。

“李前辈于我有一剑之恩，今日我非要出手不可。”珑渔上下翻飞，一剑化千剑，结出剑阵。

“好一个君子剑，你们这些江湖人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呢。”她不屑的看着眼前剑阵，比以前是有突破，不过也就如此而已。

龙泉已经吸收天上天劫之力，天上有仙乐响起，她已突破陆地神仙境的最后一关，天门此时已为她敞开，要请她去天上成神。

可她一眼也不瞧那令无数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天门，她只轻轻握住手中剑。

三十年前李慕白一剑刺穿她胸口，从此她只认剑，不认人。

她一剑荡出，这一剑，驱散了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极致霸道的剑罡扫出，所到之处，任何东西都被斩成两节，那天门，竟被生生破去。

成神又如何，她已人间无敌。

只见此片山脉被齐齐削平百丈，唯有神女峰孤独伫立在众山之上。

那片竹林已被尽数毁去，老头盘腿坐在光溜溜的空地上，地上万千沟洉，她终是给老头留了一句遗言。

于润青此时已伤痕累累，若不是剑阵护体，他此时已被绞成齑粉。

他此时终于来到老头身边，右手驻剑才不至于倒下。

玉娇龙已长剑归鞘，静静地看着李老头。

他倒下了，和他代表的旧江湖一起倒下了。

她不再看，淡淡问道“你的新徒弟是谁？”

“一个臭...小子罢了，没你这么有天分。”老头受了致命伤，只能一字一句的慢慢说。

玉娇龙不再追问，转身离去。

于润青扶着他的背，掌中内力不断向老头输送。

“李慕白，你怎么会输，你怎么可能死在这里！”他已是红了眼眶，在他印象里，这老头就是天下最最顶尖的剑客，他和潘凤从未争过天下第一的位置，就是出于对老头的仰慕。

李慕白的双眼已经模糊，恍惚间好像看到了那个记忆中的女侠，喊着他慕白兄。

神女峰顶，有笛声传来。

谁家玉笛暗飞声？送与故人小别离。

这是她最后一次告别过往。

李慕白硬撑着起身，听着笛声，看着当空圆月，仿佛映出故人脸庞。

“此去黄泉不寂寞”

他就那样站着，缓缓闭上了眼。

当年青衫少年郎，一入江湖几人回？

崖边已不见玉娇龙身影，于润青才背上老人遗体，前往武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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