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12
改变是在一次谈话中。
班主任把韩瓷浅单独叫来，令人窒息地问，成绩退步，是不是因为温海？听你妈妈说......
原来这件事不仅全班同学都知道，而且几乎所有家长、老师都知道。而他们都不曾说过，只在她跌倒时暗示她：孩子，听我的，别傻了。
而不会扶一扶，抱抱她，问她：“为什么哭呢？”
曾经韩瓷浅像一头勇敢又莽撞的小鹿。
而现在她的鹿角撞掉了，睁着大而清澈的眼睛看着森林，第一次看到原来纯净的森林飘着层层迷雾。
她的双腿颤抖，感觉到孤独无援、茫然和无助。
她开始思考了，怎样是“爱”呢？
怎么样才算“喜欢”呢？该做什么才恰当呢？
这让她想起那次，一个当时坐在温海附近的女生和她说：“我今天问温海他为什么不喜欢你。”
“为什么？”她好奇，好奇有没有新的不一样的答案。
“他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
料到了，但仍是令她一惊，怎么会这么直白地讨厌她呢？她有点茫然地问：“真的吗？”
其实她知道这不必问的，但她脑子很空白，只是下意识地去问。
“我怎么知道。”女生耸耸肩，眼里藏着的神情仿佛说，我只是看戏的。
而韩瓷浅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小丑。
她还在担心，温海会不会以为是她叫别人去问他的，会不会更加烦她了啊，会不会......
之前，温海留了一个纸条给她，那是初中时光他唯一一次主动写纸条给她。他说：“请别这样盯着我了，这让我很不自在，我们都很烦。”
她收了之后，去找他说：“好，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其实应该是：“那我不喜欢你了，这样就不会忍不住关注你了。”
这是大张旗鼓地宣扬离开，这必是自欺欺人。
当时林玟走了过来，抱住了她对温海说：“瓷浅的一颗真心像珠宝，温海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韩瓷浅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慌乱又有些喜悦，心想他真不喜欢，也很为难啊。
但此时她知道了，她的宣扬就是自欺欺人。
晚上她靠着栏杆看无垠的天空中的星星。墨蓝的天浓得很厚重，星星在城市的光污染中几乎看不见。但她眯起眼睛仔细寻找，却能看见有好几颗小星星在这样深的暗夜里努力发光。是夜晚太暗了，但总有人会发现这星星。她想温海的心是不是也是这样。虽然没有璀璨星空美丽，但那些不易察觉的小星星，她也愿意成为其中一颗。
她还是想继续，想试着在黑夜中发光。
班主任谈话那一天，韩瓷浅走出办公室，看见温海和其他同学在外面等开会。
她忍住，在出了大楼之后才哭了。
回去后，她和班长说去上个厕所，其实又跑下去流眼泪，让心里的一些东西释放。
林玟追了下来，说：“我就知道。”
她看着越哭越凶的韩瓷浅，问：“你哭之前回答我，温海会是你的很重要的人吗？一辈子的那种。”
韩瓷浅停下来，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当然了。
然后继续哭着。
林玟拍拍她：“没事，还有我。”
这么这么年轻的少女们，眼前的事情、喜欢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一辈子，那时看来是理所应当的。
等韩瓷浅的情绪缓和了些时，林玟才问她接下来想怎么做。
“我感觉不能再那么关注他了，可我怕我不关注，他会更加不喜欢我的。毕竟我们的交集都是我自己创造的。”韩瓷浅抹抹眼泪，“而且我做不到。”
林玟抱抱她说：“你想想，每天黏着他，在他面前可可爱爱的，哪个女生做不到呢？但优秀的，站在领奖台上发光的女生，是不是只有你这么特别呢？”
这话好似点醒了韩瓷浅。
她想起之前开级会在台上领奖，陈念告诉她，温海忽然转头，对他的狐朋狗友们笑了一下，意味不明。后来她回去时，他的朋友在后面使劲叫他回头，还叫韩瓷浅去叫他，可他就是不回头。
但韩瓷浅发现他的耳根红红的。
想到这，她的心里似乎注入了一股勇气。
她抱着林玟说：“谢谢你宝贝。”
后来她去找亦师亦友的云老师，云老师问她：“你希望最后他因为你没考好吗？”
韩瓷浅摇摇头：“我会愧疚的。”
“那么，如果最后你因为他没考好，他会有什么心情？”
韩瓷浅了然：“好，我会努力学习的。”
云老师还和她说了自己以前喜欢的男孩，她也是认为他好像喜欢自己，但又不确定。后来她等了他十年，十年中也有喜欢过别人，但为了他而一直没有恋爱。
韩瓷浅心里颇有震撼，感觉更有力量了。
“瓷浅，未来还有很多机会的，你要做的就是变得更好。”
“嗯。老师，如果以后我们真的修成正果了，我要请你参加我的婚礼！”韩瓷浅满怀憧憬地说。
云老师笑着拍了拍她：“好，那我会很高兴的。”
在放寒假前，韩瓷浅写了一封信给温海，这是给他的第一封信。
她按着自己此时内心想说的写了下来：我要不那么关注你了，你不要伤心。我不是因为考差了，觉得是喜欢你影响了成绩，然后才为此写了一封信给你。
这些数字可没有你重要，它们也不代表什么，但我想我能成为更好的我，以后才好说什么“喜欢”。
我怕不努力，会让我们变成彼此不美好的回忆。
我们一起努力，去更好的对岸好吗？
但她不敢说：老师发现了，家长也知道了，我感觉好像被当众嘲弄了一样。如果你和我站在一起，也许我就不会那么无助了。
因为她想着他也有学业烦恼，她才不当一个令他心闷的人。
因为她不敢肯定，他会和她站在一起。
虽然她朦胧地相信。
开会后，温海也是比较晚回来的，她怕老师也和他说这些，让他更心烦，所以，她恳求老师先不要和他讲。看他回来后的神情也不太好，但老师可能只是说了他学业上的一些问题。
那天晚上一放学，他箭一般冲出教室，打得韩瓷浅一个措手不及——她一整个晚修都在认真写信，虽然没写完，但她打算放学和他说：“温海，你明天能早点来吗？我想给你一样东西。”
于是她急忙追了上去，只得回头对原本一起走的陈念喊：“等我，很快的！”
温海跑得好快啊，韩瓷浅只觉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但前方早已没有他人影。
她飞快地跑，听教室的人说他在食堂，于是她往食堂奔去。
一路上人来来往往，她都差点儿撞到，只能不停说：“抱歉，借过一下。”
感觉这个夜晚疯了。
食堂的灯光衬着白色的柱子亮堂得晃眼，食堂中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个又一个消费的声音回荡。食堂没有一个人影，但她知道柱子前消费的，就是她要找的人。
我的温海，她心里叨念着。
食堂没有一个人影，白得如梦。这里只有她和他，她很确定。
她躲在柱子后面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放大，再放大，和窗外的风一起刮着，晃过明亮的灯光，飘在了空中。一切好像都静止了，十分安静。
在他将下楼时，她深吸一口气追上去：“温海！”
他手中拎着好多校卡和好多份夜宵，转身看她。
身后的食堂里人渐渐多了，开始吵闹了起来。
“明天你......”韩瓷浅开口，心开始打鼓，该怎么说呢，怎么说呢？
一个不认识的人擦肩过，下了楼。
“什么？”温海问。
她呼出一口气，说：“明天你能早点起吗？我想给你一样东西！”
他愣了一下，说：“好。”
回教室的路上，她简直是飞跃着回去的。然后拿了信和陈念回宿舍。
晚上她在浴室里点了小灯继续把信写完，等着天亮给他。
她在泛泛白的一点钟，青青的四点钟都醒来，看了一眼手表，心有些惶惶——怎么还不到六点？
怎么还不到六点......
六点舍友叫醒她时，她洗漱好，裹了外套就飞奔到教室，连被子都没叠。
她打开教室的灯等了一会儿，又关掉，出去在外面等。
终于来了一个人，他说：“温海还在睡呢。”
终于他来了，睡眼惺忪，模样呆傻，令人好不喜欢。
也许他是不知道我今早要给他什么，一夜辗转难眠吧。韩瓷浅想。
“我得回去扫地！”韩瓷浅说着就跑了。
路上，她想着，他此时应该看到了“展信佳”吧。
心中是这么地欢喜，这可是第一次如此和他说内心的感受。
改变是在一次谈话中。
班主任把韩瓷浅单独叫来，令人窒息地问，成绩退步，是不是因为温海？听你妈妈说......
原来这件事不仅全班同学都知道，而且几乎所有家长、老师都知道。而他们都不曾说过，只在她跌倒时暗示她：孩子，听我的，别傻了。
而不会扶一扶，抱抱她，问她：“为什么哭呢？”
曾经韩瓷浅像一头勇敢又莽撞的小鹿。
而现在她的鹿角撞掉了，睁着大而清澈的眼睛看着森林，第一次看到原来纯净的森林飘着层层迷雾。
她的双腿颤抖，感觉到孤独无援、茫然和无助。
她开始思考了，怎样是“爱”呢？
怎么样才算“喜欢”呢？该做什么才恰当呢？
这让她想起那次，一个当时坐在温海附近的女生和她说：“我今天问温海他为什么不喜欢你。”
“为什么？”她好奇，好奇有没有新的不一样的答案。
“他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
料到了，但仍是令她一惊，怎么会这么直白地讨厌她呢？她有点茫然地问：“真的吗？”
其实她知道这不必问的，但她脑子很空白，只是下意识地去问。
“我怎么知道。”女生耸耸肩，眼里藏着的神情仿佛说，我只是看戏的。
而韩瓷浅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小丑。
她还在担心，温海会不会以为是她叫别人去问他的，会不会更加烦她了啊，会不会......
之前，温海留了一个纸条给她，那是初中时光他唯一一次主动写纸条给她。他说：“请别这样盯着我了，这让我很不自在，我们都很烦。”
她收了之后，去找他说：“好，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其实应该是：“那我不喜欢你了，这样就不会忍不住关注你了。”
这是大张旗鼓地宣扬离开，这必是自欺欺人。
当时林玟走了过来，抱住了她对温海说：“瓷浅的一颗真心像珠宝，温海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韩瓷浅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慌乱又有些喜悦，心想他真不喜欢，也很为难啊。
但此时她知道了，她的宣扬就是自欺欺人。
晚上她靠着栏杆看无垠的天空中的星星。墨蓝的天浓得很厚重，星星在城市的光污染中几乎看不见。但她眯起眼睛仔细寻找，却能看见有好几颗小星星在这样深的暗夜里努力发光。是夜晚太暗了，但总有人会发现这星星。她想温海的心是不是也是这样。虽然没有璀璨星空美丽，但那些不易察觉的小星星，她也愿意成为其中一颗。
她还是想继续，想试着在黑夜中发光。
班主任谈话那一天，韩瓷浅走出办公室，看见温海和其他同学在外面等开会。
她忍住，在出了大楼之后才哭了。
回去后，她和班长说去上个厕所，其实又跑下去流眼泪，让心里的一些东西释放。
林玟追了下来，说：“我就知道。”
她看着越哭越凶的韩瓷浅，问：“你哭之前回答我，温海会是你的很重要的人吗？一辈子的那种。”
韩瓷浅停下来，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当然了。
然后继续哭着。
林玟拍拍她：“没事，还有我。”
这么这么年轻的少女们，眼前的事情、喜欢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一辈子，那时看来是理所应当的。
等韩瓷浅的情绪缓和了些时，林玟才问她接下来想怎么做。
“我感觉不能再那么关注他了，可我怕我不关注，他会更加不喜欢我的。毕竟我们的交集都是我自己创造的。”韩瓷浅抹抹眼泪，“而且我做不到。”
林玟抱抱她说：“你想想，每天黏着他，在他面前可可爱爱的，哪个女生做不到呢？但优秀的，站在领奖台上发光的女生，是不是只有你这么特别呢？”
这话好似点醒了韩瓷浅。
她想起之前开级会在台上领奖，陈念告诉她，温海忽然转头，对他的狐朋狗友们笑了一下，意味不明。后来她回去时，他的朋友在后面使劲叫他回头，还叫韩瓷浅去叫他，可他就是不回头。
但韩瓷浅发现他的耳根红红的。
想到这，她的心里似乎注入了一股勇气。
她抱着林玟说：“谢谢你宝贝。”
后来她去找亦师亦友的云老师，云老师问她：“你希望最后他因为你没考好吗？”
韩瓷浅摇摇头：“我会愧疚的。”
“那么，如果最后你因为他没考好，他会有什么心情？”
韩瓷浅了然：“好，我会努力学习的。”
云老师还和她说了自己以前喜欢的男孩，她也是认为他好像喜欢自己，但又不确定。后来她等了他十年，十年中也有喜欢过别人，但为了他而一直没有恋爱。
韩瓷浅心里颇有震撼，感觉更有力量了。
“瓷浅，未来还有很多机会的，你要做的就是变得更好。”
“嗯。老师，如果以后我们真的修成正果了，我要请你参加我的婚礼！”韩瓷浅满怀憧憬地说。
云老师笑着拍了拍她：“好，那我会很高兴的。”
在放寒假前，韩瓷浅写了一封信给温海，这是给他的第一封信。
她按着自己此时内心想说的写了下来：我要不那么关注你了，你不要伤心。我不是因为考差了，觉得是喜欢你影响了成绩，然后才为此写了一封信给你。
这些数字可没有你重要，它们也不代表什么，但我想我能成为更好的我，以后才好说什么“喜欢”。
我怕不努力，会让我们变成彼此不美好的回忆。
我们一起努力，去更好的对岸好吗？
但她不敢说：老师发现了，家长也知道了，我感觉好像被当众嘲弄了一样。如果你和我站在一起，也许我就不会那么无助了。
因为她想着他也有学业烦恼，她才不当一个令他心闷的人。
因为她不敢肯定，他会和她站在一起。
虽然她朦胧地相信。
开会后，温海也是比较晚回来的，她怕老师也和他说这些，让他更心烦，所以，她恳求老师先不要和他讲。看他回来后的神情也不太好，但老师可能只是说了他学业上的一些问题。
那天晚上一放学，他箭一般冲出教室，打得韩瓷浅一个措手不及——她一整个晚修都在认真写信，虽然没写完，但她打算放学和他说：“温海，你明天能早点来吗？我想给你一样东西。”
于是她急忙追了上去，只得回头对原本一起走的陈念喊：“等我，很快的！”
温海跑得好快啊，韩瓷浅只觉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但前方早已没有他人影。
她飞快地跑，听教室的人说他在食堂，于是她往食堂奔去。
一路上人来来往往，她都差点儿撞到，只能不停说：“抱歉，借过一下。”
感觉这个夜晚疯了。
食堂的灯光衬着白色的柱子亮堂得晃眼，食堂中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一个又一个消费的声音回荡。食堂没有一个人影，但她知道柱子前消费的，就是她要找的人。
我的温海，她心里叨念着。
食堂没有一个人影，白得如梦。这里只有她和他，她很确定。
她躲在柱子后面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放大，再放大，和窗外的风一起刮着，晃过明亮的灯光，飘在了空中。一切好像都静止了，十分安静。
在他将下楼时，她深吸一口气追上去：“温海！”
他手中拎着好多校卡和好多份夜宵，转身看她。
身后的食堂里人渐渐多了，开始吵闹了起来。
“明天你......”韩瓷浅开口，心开始打鼓，该怎么说呢，怎么说呢？
一个不认识的人擦肩过，下了楼。
“什么？”温海问。
她呼出一口气，说：“明天你能早点起吗？我想给你一样东西！”
他愣了一下，说：“好。”
回教室的路上，她简直是飞跃着回去的。然后拿了信和陈念回宿舍。
晚上她在浴室里点了小灯继续把信写完，等着天亮给他。
她在泛泛白的一点钟，青青的四点钟都醒来，看了一眼手表，心有些惶惶——怎么还不到六点？
怎么还不到六点......
六点舍友叫醒她时，她洗漱好，裹了外套就飞奔到教室，连被子都没叠。
她打开教室的灯等了一会儿，又关掉，出去在外面等。
终于来了一个人，他说：“温海还在睡呢。”
终于他来了，睡眼惺忪，模样呆傻，令人好不喜欢。
也许他是不知道我今早要给他什么，一夜辗转难眠吧。韩瓷浅想。
“我得回去扫地！”韩瓷浅说着就跑了。
路上，她想着，他此时应该看到了“展信佳”吧。
心中是这么地欢喜，这可是第一次如此和他说内心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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