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易远成口吐鲜血的时候说的话是“还好你没事。”
易遂予只觉身体一震，那天的记忆脱缰袭卷而来，瞬息之间将他从暴风雨夜推到了风平浪静的海面，他出神的，真切又虚幻的看见易远成一如既往的柔和目光，温儒的男人穿透他的身体，笑着说：“还好你没事。”
他猛的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嗤笑出声，自嘲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抛之脑后，易若询说的对，老爸只会怪他不按时吃饭把胃给搞糟了。他自认为不是一个扛不住事的人，可现在他似乎才真正得到解脱。
把自己困太久了，只是在惩罚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拽着他，没有人会责怪他。
易若询半跪在他腿边，沉着声：“哥，以后的路，我陪你。”
易遂予抬手狠狠擦了擦不知何时泛出的泪光，随即恢复到那副无拘无束的样子，“靠，干嘛啊洋洋，搞得你才是我哥一样。”
易若询也笑了，他半跪在地上，接过话音：“要是哥想我也可以。”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易遂予踢了他一脚，易若询率先伸手握住他的膝盖挡了下来，眸光柔和，说：“当弟弟多好，不用做饭。”
易遂予气笑了，一把揉住易若询的脑袋，“把你哥当免费劳动力了？”
易若询摇头否认，他还是不太习惯易遂予突然揉他头发，少年垂下眼帘，略显机械的起身回到对面后才如获大赦一般暗悄悄的松了口气。
还好他哥没有刻意回避这个话题，易若询心想，在回来的路上他就盘算着该怎么开口，现在看来是多余的担心。易遂予仿佛看穿了他心思，他语气一松，看向易若询，“放心……毕竟我还要对你负责。”
眸光灿灿，犹如星辰。
易若询不自意的一笑：“明天开始我就给你补习。”
“不是，怎么变明天了，要不要这么快啊？”
对面的人淡淡反驳，说：“做一件事最好的时机是过去，其次是现在，我已经推迟一天了。”
“强词夺理用得这么溜！”
事实证明，刀不经常磨真的容易锈。易遂予觉得把自已掰成八瓣也经不住易若询和江明旋的双重压榨，卷子是当流水线似的刷。
“退一万步讲，就不能你们努力，包养我吗？”易遂予把期末考卷当白布盖在自己脸上，生无可恋，说：“我要成精神病了你俩都有责任。”
最魁祸首一左一右的架着他的胳肢窝把他拖出学校，易若询冷酷无情的开口：“哥，寒假计划才刚刚开始。”
冬月，气温骤降，易若询早早起了床，掀开窗帘，白霜朦胧在窗户玻璃上，他伸手抹开一角向下看去，街道上行人稀少，两边的广玉兰树上已经积落了一层白雪，行人道旁的小吃店冒出蒸汽。不一会儿，隔壁传来开门声。
易若询跟着开门出来，易遂予正接了水往嘴里送，惺忪的睡眼看向他，嗓音慵懒：“起这么早？”
“不早。”易若询走了过来，看他哥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催道：“喝完水就回房间再睡会儿，别着凉。”易遂予揉了揉眼睛，说：“没事，我也起，昨天卷子还差两题。”
易若询点了点头，拿起取暖桌上的钥匙，问：“那哥你想吃什么早饭，我去买。”
“没胃口，你去吃就行，我换衣服了。”说完易遂予关上房间门。
易若询眸光一定，难怪他哥总犯胃病，就是这么给造出来的。但是易遂予说没胃口的时候不管再怎么哄他，他最多象征性的吃两口意思意思。易若询走下楼转了几家早餐店，没胃口就要买对胃口的，他看来看去就只有平常那几样，雪花又开始纷纷扬扬落下来，易若询忽然想起昨天他哥随意说了一句“凤凰街那边有个馄饨店挺好吃的，就是馅少了点。”随后易若询眼睛一亮，隆布菜市场就在旁边，他掏出身上的钱，买了食材回家。
易遂予摘下耳机后只听见厨房叮叮当当的传来声响，他走进去看时易若询正拿着根筷子蘸起碗里的水。
“洋洋，干嘛呢？”易遂予踩着一双毛熊拖鞋，倚在门边。
“包馄饨，馅管够。”易若询望一眼灶台上烧着的水，正好沸腾，他把一盘馄饨倒入水，搅了搅，又放了小白菜。
易遂予凑近过来，说：“看不出来啊，包得人模狗样的。”
易若询一笑，“刚刚江明旋打电话说他马上过来，现在应该快到了。”
正说话间，江明旋已经开锁走了进来，易遂予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前，勒住他的脖子，笑骂着：“好啊江狗，贼心不死，说，你是不是因为惦记洋洋的馄饨！”
“若询本来就做了我的份。”江明旋拖着易遂予到沙发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习题册，阴险的推了推眼镜，说：“给你带的礼，提前拜年。”
“靠！”
“若询的意思。”
易遂予感到深深的背叛，幽怨的看向正在厨房里舀馄饨的易若询。
易若询头也没转：“江明旋也有份。”
五分钟后。
易遂予呼呼吹了吹勺子里的馄饨，两腮鼓起，说：“暂时原谅你了，这馄饨真心不错，从哪偷师的？”
“手机上现学的。”易若询看他哥塞了满嘴，放心下来，抽了张纸巾递给他，示意他擦擦嘴角。
江明旋在一旁，说：“你什么时候能自己学学，也不至于瘦成这个猴样。”
“你才像猴子，”易遂予踢了江明旋一脚，继续道：“我这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再说了，这不有洋洋吗。”
是的，易某仅仅擅长把面条放入烧开的水中并逆时针搅动三圈，最厉害的是能往平底锅里煎俩蛋，结果撒盐都得一点一点试四五遍，但是他在这方面上甚至还要优秀于江某。
“别忘了江少，你当年可是——”江明旋一听话音不对，但已经阻止不及，易遂予沾沾自喜的开了三倍速：“煮个面全糊在锅底了。”
江明旋冷笑一声，反问：“若询能给你做一辈子吗？”
易若询突然被拉入战场，他不知道人可以这么幼稚，叹了口气起身：“我去洗碗。”
客厅里江明旋和易遂予一边互怼一边复习，易若询收回视线打开水龙头，淡淡弯起眉眼，以前他做饭只追求熟了能吃的地步，但是看来以后要在手艺上多下点功夫了。
冬雪久不见晴，一连好几天易遂予从早到晚都窝在沙发上，转着笔在数理化之间盘旋，模拟卷上的分数肉眼可见的攀升，现在已经接近封顶。易若询则投身到了学习家常菜上，换着花样养好易遂予的胃，江明旋再次见到他时，咕噜半天也觉得“猴子”不太适合了。
易遂予挑衅看向江明旋欲言又止的样子，说：“怎么，江少？这就叫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
江明旋：“啧。”
孟雯擦了擦手上的面粉，容光焕发的笑着来拉兄弟两人进层，“拄在门口干嘛呢，快进来快进来，小旋去楼上叫你弟下来，饺子马上煮好了！”
第一次被易遂予带来见江家人的时候易若询还拘谨的像困在方格里，条件反射的感到不安，江家章和易远成是十年老友，于易遂予而言胜似亲人，他下意识的担心江家对他的接受度，但当江家章和孟雯拍着他的肩膀说“就把咱这儿当自己家。”时，压在胸口的沉石忽的散为尘土。温柔的人身边也是温柔的人。
孟雯左右手牵着两人，高兴的说：“你们江叔叔今天可以回家过年，晚上咱一家人可得好好吃团圆饭！”
三人说说笑笑，孟雯抱怨两兄弟不经常过来玩，江明旋和江明越从楼上下来，小弟一脸无可奈何，堵住耳朵反驳说：“老妈你可放过他们吧，我天天听你和隔璧沈姨唠嗑耳朵都听自闭了。”
孟雯作势生气：“你一天能在家里待多久？还听不起妈说话了？”
“是是是，母后大人——”
晚上又下了一场大雪。易遂予慢慢挪了挪身体，江明越睡相极为狂野，还老往他身上贴，鼻息扑进他颈窝里，惹得脖子发痒。他悄悄从地铺里坐起来，看了看还熟睡的三人，伸手拉开窗帘的一条缝，白雪反照月光，夜空清凉无尘。
“哥……”易若询迷糊着轻轻喊了他一声，接着爬了起来。
易遂予悄声问：“吵到你了？”
“没，睡不着吗？”
“不是，”易遂予摇摇头，借着黯淡的光亮，“就是今天有点高兴。”
江明越非常应景的伸展开身体嗷了一声，直直把江明旋挤出被子后又呼噜呼噜睡香了。
两人相视一笑，易若询似乎感受到他哥明朗的笑将要穿透昏麻的光线，他像是突发奇想，又像是酝酿了很久，移动指尖覆盖上易遂予的小指，看着他哥，说：“嗯。”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情况了。
从他哥在世界的角落找到他的那天开始，枯木逢春，冰消雪融，那片打在他身上的残阳，灼尽黄昏，在朝霞之上轻缓柔和的抹开晨光的颜色。
易遂予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擦了擦鼻头，莫名的有些别扭，随即又忽略了过去，“睡吧，还早着呢。”
一个月的假期过后，初三提前回了学校。开学除了各班老师慷慨激昂的新学期鸡汤，还有让人叫苦不迭的体育训练和考试。到了四月初，基础牢固的学生的学习任务也就剩考试，其余时间大都是在消遣中度过。
“看到没大明，我直接横扫千军。”易遂予指着成绩单，得意忘形地比了个耶。
江明旋无语：“给你得瑟的。”
易遂予揽过他的肩膀，笑说：“承认别人优秀有这么难吗江少。”
江明旋无语脸：“对，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你不嫌热我嫌。”
易若询看着他俩，无奈转笔轻笑，正想开口说话却被一道拘谨甜柔的声音打断，他顺着音源去看，米芾正羞怯地拿着数学卷，偷偷瞥了他一眼又匆忙收回目光，断断续续的说：“陈、陈同学，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道题？”
易若询微滞了一瞬，随后眉尖压低，略显烦躁的回答：“没空。”
“哎洋洋，怎么能这么对女孩子说话呢，”易遂予弹跳起身，走到两人中间，一手搭在易若询肩头，一手拿过米芾的试卷，扬起嘴角说：“哪道题，我来看看。”
易若询静静听着他哥侃侃的解答，肩膀处传来有意无意的轻轻按压，像在提醒着他观察学习，过了几分钟，易遂予侧开身位，一边揉了揉易若询的后脑勺，一边说：“这只是我的解法，可能有些复杂，陈洋的解法更简单，要不要听听？”
米芾抿了抿唇：“啊，可以吗？”
易若询的目光从他哥脸上划过，落到试卷上，他点了点头：“嗯。”
“从点O作BC边的中位线，OB和OC相等——”
“等等，为什么OB和OC相等？”
“……题目说的。”
“啊哦哦、对不起！！！好丢脸……”
“没事。”
过了三分钟，米芾盖上笔盖，高兴的说：“谢谢你学霸！我懂了！”
米芾离开后易若询松了口气，他以前也没觉得给别人讲题是件挺辛苦的事，不过辛苦归辛苦，第一次听到别人对自己说谢谢的感觉确实有点奇妙，上学期他跟班上的同学几乎没有交流，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他偏头去看他哥，易遂予挑起笑：“这不讲得挺好的嘛，继续保持。”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融入大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慢慢试着去接受别人，就像你愿意接受我一样。”
易若询敛下眸光，“嗯，我知道了。”
闻言易遂予欣慰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一个人如果经历过孤立无援的困境，自然会对不熟悉的人产生警惕和疏离感，但是世界和个人必须有一方先做出让步，世界永远不会，尽管他能给予易若询最大程度上的关心，但仅靠他的支持远远不够，他希望易若询能够自己去拥抱这个世界更明朗的路途。
总之先拥抱世界，世界才会拥抱你。
易若询把他哥的话听了进去，之后每当他眼神犀利的习惯性拒绝别人时，总会想起易遂予说过的话，于是他有意的让自己忍住脱口而出的“别打扰我。”转而变成“给我看看吧。”
后面的两个月，他几乎就被标榜成了班级上的人形作业帮，原先还畏惧着他整天冷脸的小女生也在经历过一两次和米芾相同的情况后，发现他出乎意料的好说话，有时还会被他漫不经心的“没事，我重新讲。”戳到心窝。
“靠，不公平，是我长得不够帅吗？为什么班上的女生都不来找我？”易遂予酸涩的向同桌诉苦。
江明旋：“帅不帅不知道，反正我是看烦你这张脸了。”
“你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张帅脸天天让你免费看，你还不乐意了？”易遂予一笑，“肯定是因为洋洋越长越开了，大家图个新鲜。”
江明旋：“第一和第三，换我也选第一。”
“第三招你惹你了，我这不还没使出全力吗。”
“说的好像你使出全力就能拿第一一样。”
“嘿呦你小子，第一我不敢说，但第二不是有手就行，到时候你别跟我哭！”
“是是是，你先考上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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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遂予只觉身体一震，那天的记忆脱缰袭卷而来，瞬息之间将他从暴风雨夜推到了风平浪静的海面，他出神的，真切又虚幻的看见易远成一如既往的柔和目光，温儒的男人穿透他的身体，笑着说：“还好你没事。”
他猛的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嗤笑出声，自嘲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抛之脑后，易若询说的对，老爸只会怪他不按时吃饭把胃给搞糟了。他自认为不是一个扛不住事的人，可现在他似乎才真正得到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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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若询半跪在他腿边，沉着声：“哥，以后的路，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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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若询也笑了，他半跪在地上，接过话音：“要是哥想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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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遂予气笑了，一把揉住易若询的脑袋，“把你哥当免费劳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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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他哥没有刻意回避这个话题，易若询心想，在回来的路上他就盘算着该怎么开口，现在看来是多余的担心。易遂予仿佛看穿了他心思，他语气一松，看向易若询，“放心……毕竟我还要对你负责。”
眸光灿灿，犹如星辰。
易若询不自意的一笑：“明天开始我就给你补习。”
“不是，怎么变明天了，要不要这么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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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气温骤降，易若询早早起了床，掀开窗帘，白霜朦胧在窗户玻璃上，他伸手抹开一角向下看去，街道上行人稀少，两边的广玉兰树上已经积落了一层白雪，行人道旁的小吃店冒出蒸汽。不一会儿，隔壁传来开门声。
易若询跟着开门出来，易遂予正接了水往嘴里送，惺忪的睡眼看向他，嗓音慵懒：“起这么早？”
“不早。”易若询走了过来，看他哥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催道：“喝完水就回房间再睡会儿，别着凉。”易遂予揉了揉眼睛，说：“没事，我也起，昨天卷子还差两题。”
易若询点了点头，拿起取暖桌上的钥匙，问：“那哥你想吃什么早饭，我去买。”
“没胃口，你去吃就行，我换衣服了。”说完易遂予关上房间门。
易若询眸光一定，难怪他哥总犯胃病，就是这么给造出来的。但是易遂予说没胃口的时候不管再怎么哄他，他最多象征性的吃两口意思意思。易若询走下楼转了几家早餐店，没胃口就要买对胃口的，他看来看去就只有平常那几样，雪花又开始纷纷扬扬落下来，易若询忽然想起昨天他哥随意说了一句“凤凰街那边有个馄饨店挺好吃的，就是馅少了点。”随后易若询眼睛一亮，隆布菜市场就在旁边，他掏出身上的钱，买了食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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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遂予凑近过来，说：“看不出来啊，包得人模狗样的。”
易若询一笑，“刚刚江明旋打电话说他马上过来，现在应该快到了。”
正说话间，江明旋已经开锁走了进来，易遂予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前，勒住他的脖子，笑骂着：“好啊江狗，贼心不死，说，你是不是因为惦记洋洋的馄饨！”
“若询本来就做了我的份。”江明旋拖着易遂予到沙发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习题册，阴险的推了推眼镜，说：“给你带的礼，提前拜年。”
“靠！”
“若询的意思。”
易遂予感到深深的背叛，幽怨的看向正在厨房里舀馄饨的易若询。
易若询头也没转：“江明旋也有份。”
五分钟后。
易遂予呼呼吹了吹勺子里的馄饨，两腮鼓起，说：“暂时原谅你了，这馄饨真心不错，从哪偷师的？”
“手机上现学的。”易若询看他哥塞了满嘴，放心下来，抽了张纸巾递给他，示意他擦擦嘴角。
江明旋在一旁，说：“你什么时候能自己学学，也不至于瘦成这个猴样。”
“你才像猴子，”易遂予踢了江明旋一脚，继续道：“我这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再说了，这不有洋洋吗。”
是的，易某仅仅擅长把面条放入烧开的水中并逆时针搅动三圈，最厉害的是能往平底锅里煎俩蛋，结果撒盐都得一点一点试四五遍，但是他在这方面上甚至还要优秀于江某。
“别忘了江少，你当年可是——”江明旋一听话音不对，但已经阻止不及，易遂予沾沾自喜的开了三倍速：“煮个面全糊在锅底了。”
江明旋冷笑一声，反问：“若询能给你做一辈子吗？”
易若询突然被拉入战场，他不知道人可以这么幼稚，叹了口气起身：“我去洗碗。”
客厅里江明旋和易遂予一边互怼一边复习，易若询收回视线打开水龙头，淡淡弯起眉眼，以前他做饭只追求熟了能吃的地步，但是看来以后要在手艺上多下点功夫了。
冬雪久不见晴，一连好几天易遂予从早到晚都窝在沙发上，转着笔在数理化之间盘旋，模拟卷上的分数肉眼可见的攀升，现在已经接近封顶。易若询则投身到了学习家常菜上，换着花样养好易遂予的胃，江明旋再次见到他时，咕噜半天也觉得“猴子”不太适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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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旋：“啧。”
孟雯擦了擦手上的面粉，容光焕发的笑着来拉兄弟两人进层，“拄在门口干嘛呢，快进来快进来，小旋去楼上叫你弟下来，饺子马上煮好了！”
第一次被易遂予带来见江家人的时候易若询还拘谨的像困在方格里，条件反射的感到不安，江家章和易远成是十年老友，于易遂予而言胜似亲人，他下意识的担心江家对他的接受度，但当江家章和孟雯拍着他的肩膀说“就把咱这儿当自己家。”时，压在胸口的沉石忽的散为尘土。温柔的人身边也是温柔的人。
孟雯左右手牵着两人，高兴的说：“你们江叔叔今天可以回家过年，晚上咱一家人可得好好吃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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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易若询迷糊着轻轻喊了他一声，接着爬了起来。
易遂予悄声问：“吵到你了？”
“没，睡不着吗？”
“不是，”易遂予摇摇头，借着黯淡的光亮，“就是今天有点高兴。”
江明越非常应景的伸展开身体嗷了一声，直直把江明旋挤出被子后又呼噜呼噜睡香了。
两人相视一笑，易若询似乎感受到他哥明朗的笑将要穿透昏麻的光线，他像是突发奇想，又像是酝酿了很久，移动指尖覆盖上易遂予的小指，看着他哥，说：“嗯。”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情况了。
从他哥在世界的角落找到他的那天开始，枯木逢春，冰消雪融，那片打在他身上的残阳，灼尽黄昏，在朝霞之上轻缓柔和的抹开晨光的颜色。
易遂予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擦了擦鼻头，莫名的有些别扭，随即又忽略了过去，“睡吧，还早着呢。”
一个月的假期过后，初三提前回了学校。开学除了各班老师慷慨激昂的新学期鸡汤，还有让人叫苦不迭的体育训练和考试。到了四月初，基础牢固的学生的学习任务也就剩考试，其余时间大都是在消遣中度过。
“看到没大明，我直接横扫千军。”易遂予指着成绩单，得意忘形地比了个耶。
江明旋无语：“给你得瑟的。”
易遂予揽过他的肩膀，笑说：“承认别人优秀有这么难吗江少。”
江明旋无语脸：“对，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你不嫌热我嫌。”
易若询看着他俩，无奈转笔轻笑，正想开口说话却被一道拘谨甜柔的声音打断，他顺着音源去看，米芾正羞怯地拿着数学卷，偷偷瞥了他一眼又匆忙收回目光，断断续续的说：“陈、陈同学，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道题？”
易若询微滞了一瞬，随后眉尖压低，略显烦躁的回答：“没空。”
“哎洋洋，怎么能这么对女孩子说话呢，”易遂予弹跳起身，走到两人中间，一手搭在易若询肩头，一手拿过米芾的试卷，扬起嘴角说：“哪道题，我来看看。”
易若询静静听着他哥侃侃的解答，肩膀处传来有意无意的轻轻按压，像在提醒着他观察学习，过了几分钟，易遂予侧开身位，一边揉了揉易若询的后脑勺，一边说：“这只是我的解法，可能有些复杂，陈洋的解法更简单，要不要听听？”
米芾抿了抿唇：“啊，可以吗？”
易若询的目光从他哥脸上划过，落到试卷上，他点了点头：“嗯。”
“从点O作BC边的中位线，OB和OC相等——”
“等等，为什么OB和OC相等？”
“……题目说的。”
“啊哦哦、对不起！！！好丢脸……”
“没事。”
过了三分钟，米芾盖上笔盖，高兴的说：“谢谢你学霸！我懂了！”
米芾离开后易若询松了口气，他以前也没觉得给别人讲题是件挺辛苦的事，不过辛苦归辛苦，第一次听到别人对自己说谢谢的感觉确实有点奇妙，上学期他跟班上的同学几乎没有交流，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他偏头去看他哥，易遂予挑起笑：“这不讲得挺好的嘛，继续保持。”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融入大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慢慢试着去接受别人，就像你愿意接受我一样。”
易若询敛下眸光，“嗯，我知道了。”
闻言易遂予欣慰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一个人如果经历过孤立无援的困境，自然会对不熟悉的人产生警惕和疏离感，但是世界和个人必须有一方先做出让步，世界永远不会，尽管他能给予易若询最大程度上的关心，但仅靠他的支持远远不够，他希望易若询能够自己去拥抱这个世界更明朗的路途。
总之先拥抱世界，世界才会拥抱你。
易若询把他哥的话听了进去，之后每当他眼神犀利的习惯性拒绝别人时，总会想起易遂予说过的话，于是他有意的让自己忍住脱口而出的“别打扰我。”转而变成“给我看看吧。”
后面的两个月，他几乎就被标榜成了班级上的人形作业帮，原先还畏惧着他整天冷脸的小女生也在经历过一两次和米芾相同的情况后，发现他出乎意料的好说话，有时还会被他漫不经心的“没事，我重新讲。”戳到心窝。
“靠，不公平，是我长得不够帅吗？为什么班上的女生都不来找我？”易遂予酸涩的向同桌诉苦。
江明旋：“帅不帅不知道，反正我是看烦你这张脸了。”
“你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张帅脸天天让你免费看，你还不乐意了？”易遂予一笑，“肯定是因为洋洋越长越开了，大家图个新鲜。”
江明旋：“第一和第三，换我也选第一。”
“第三招你惹你了，我这不还没使出全力吗。”
“说的好像你使出全力就能拿第一一样。”
“嘿呦你小子，第一我不敢说，但第二不是有手就行，到时候你别跟我哭！”
“是是是，你先考上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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