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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赵郎中本人和我想象里大相径庭。

那天下午,我还在父亲的木工棚里面想翻找一块宽一些的木板,做一把大刀,马腾从他表哥那偷来了一本新的连环画,里面的男主角拿了一把半人高的大刀,这本漫画在男生中大受欢迎,大家轮番借阅,作为马腾同桌的我,自然有了近水楼台之利,再加上他因为“猓牛”的事自觉与我有愧,便慷慨分享,我们已经用一个星期的早自习时间,把这本一指头厚的连环画看完了。

“那把刀有这么长”我跟父亲说起的时候把两只胳膊伸的老开,给父亲比划。

“等我把这两个柜子做完我就给你做”父亲的耳朵上卡着一只手指粗的扁扁的铅笔,这是用来在木板上画线的,他正半跪着趴在塑料布上,一只眼睛贴着木板的面认真看着。

“那你要做两把,我答应马腾给他一把”我说。

父亲嗯了一声,继续干活。

不过有这一声“嗯”我就放心了,父亲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答应了给做就一定会做好,即便他答应的很漫不经心,你会以为他没放在心上,但过几天,他总能就给你做好放在什么地方。

于是我得空了就在棚子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木板。

那天我已经在那堆边角料里挑挑拣拣了半天,然后突然听到母亲喊我的声音。

“哎。。。。”我扯着嗓子回了一声,然后继续翻我的木板。

“许之禾,你赶紧出来”这一声是雨希姨的声音,听到她的声音,我突然就想起今天有什么事来了。

我从屋后门穿过去,第一个看到就是母亲,她看我满手泥,赶紧拉我到水龙头下面冲洗干净——也不管水龙头里流的冰冷的水。

雨希姨已经拿着干手巾出来了,母亲客气说怎么让她干活,雨希姨笑着说这不算干活。

擦干后,雨希姨在我身后捞着我两只手,和我一起来到客厅,我看到姐姐,阿雪姐,还有红姨都在。还有两个邻居,也来看热闹,坐在客厅一边。

父亲和二叔坐在一边,正在和一个头发稀疏的男人说话,那个男人穿着一件带有西装样式的灰色外套,脚上一双绿色的“解放鞋”。

“之禾,快叫赵叔”看到我出来,父亲便让我叫人。

那男人也跟着转过身来,他的脸色跟父亲比偏黄一些,就是最常见的庄稼人的那种肤色,眼角皱纹也比父亲多一点,最醒目的便是他头上的那稀疏的头发,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也没梳理,看着就像把稻草揉了揉铺在上面一样。

“赵叔”我乖乖的叫了一句,这时雨希姨已经放开我了,我原本是靠着她的。

“哎,这就是之禾吧”赵郎中看到我咧开嘴笑了,这一笑道是亲切的多了,不像旁边的二叔,笑的时候跟扯开一个没蒸好的包子皮一样。

“这娃一看就灵吗”赵郎中接着说“我还听王校长说娃学习也好”

面对这样的夸奖,母亲自然是要替我谦虚几句的,后来得知王校长就住在他家隔壁,也不知道王校长是不是真的说过我学习好,毕竟从学前班到一年级,我只得了一张奖状。——姐姐和阿雪姐可是每学期都有奖状的。

也难保王校长说的不是姐姐,毕竟我们俩的名字叫出来一个样。我心里想。

一般别人在说我的时候我就只能在旁边跟着傻笑,然后我又想,以后别人夸我的时候,母亲能不能不要反驳啊。

无聊之际我刚好瞥到他的脚旁边放了一个布袋子,黑色的,隐约能看到一个长方形的东西,还有个什么尖尖的。我想这就是驱邪用的法器了。

“屋里香案子都准备好了没”寒暄了几句后,赵叔问道。

“都准备好了”父亲站起身来,母亲和红姨从墙边抬过来一张桌子,那是搬来后新作的长方形案子,平时我和姐姐就趴在上面写作业。

我看到桌子上放了一个升,里面装了麦子,没脱壳的谷子还有玉米粒,旁边一把香还没拆开,两只酒盅粗的红蜡烛和香放在一起。

“赵先生你看要摆在哪”父亲问道。

“就”说完就字,赵郎中伸出手指了指客厅正对门的墙,“就摆在这,要正中间”

这回是父亲和二叔,一起搭着手,把桌子摆在墙边,然后听从赵郎中的指示,左右移了几回,确保在正中间。

“好,那现在,其他人就退到后面去”赵郎中说着,拿起那个黑布袋,我看到他首先拿出一个帽子戴上,随后抖出一件道袍,披在身上,这时候所有人都退到门口那边去了,只有我站在原地,不知道干什么。

随后,他从布袋里面拿出一个大大的排位,我刚才看到的那个长方形的东西就是排位的底座,他恭敬的的把排位放在桌子后面,我能看到是一个很旧的排位,上面有字,但我只认识一个“上、天、玉”几个字,会不会是玉皇大帝,但这也不只四个字啊。放好排位后,他擦了一根火柴点燃蜡烛,立在两边。又抽出几只香,借着烛火点燃,香被烧起了火焰,他晃了两下,把火焰熄掉,只留下白色烟雾徐徐的飘起来。

最后,他两只手把香插在升里的粮食中。

这时候,他才转身看我“来,娃,你过来”他又弯腰从包里面拿出一块布,是一个多边形的黄布,中间是一个太极图,当然,我也是在后来回想起才知道那块布上是太极图的八卦。

“来,小心”他把布铺在桌子前面,然后拉着我,跟着他踩着奇怪的步子,挪到中间,然后让我盘腿坐下。

“好,娃乖”我坐好后,他接着说“从现在起,可就不能动了,叔让你起来你在起来,好不”

“好”我怀着一半好奇和一半忐忑,回答到。

我看不到背后是什么,但是大门关上了,屋子里暗了下来,阳光从大门上面的窗口透进来,和屋子里面的烛光撞在一起,屋里一片昏黄的颜色。

随后我听到背后摇铃铛的声音,赵郎中已经来到我身边,我能感觉到他在我身边走动。

我不敢乱动,只有他走到的前面的时候,用余光憋到他一只手拿着一个很旧的铜铃铛,铃铛上边是三个尖尖的分叉,好像还有什么图案,他口中念念有词,念一句就摇一下铃铛。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块十几厘米长的木块,一头是圆的,另一头平的,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

赵郎中围着我走来走去,有时走得慢,有时又走的很快,我隐约听到他嘴里念着的咒语“太上太清,永变无停,驱邪缚魅,保身护命。。。。”或者“心神丹元,令我通真”之类的,我想趁机记几句,但他念的很快,声音又不大,根本听不清楚。

就这样,走动,念咒语,摇铃铛,过了老半天,他突然在我面前停下,拿着那个木块递到我面前,把平的那一边对着我的嘴,说“娃,你现在对着这个哈一口气,一只哈,直到气吐完了为止”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趁着这个空档,我看到那个木块下面刻着什么字,但那几个字我完全认不出来。

“哈————————”我照着他说的,对着木块,把一口气全哈出去,一直哈到吐不出气了为止。

随后他拿起木块,又和刚才一样,一边围着我转一边念咒语,是不是摇一下铃铛。

这次没过多久他就停下了,我感觉到他停在了我身后,那块木块像是撞在地上了,啪的一下。

他坐在我身后了,我能听到他小声念咒语的声音,这次他没有在走动了,我忍不住想回头去看,但是旁边父亲母亲还有红姨,连雨希姨都没有出声音,屋子里静悄悄的,我也一动都不敢动。

终于,念咒语的声音停下了。我感觉赵郎中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前面,这回我终于忍不住了,抬头去看他在干什么。

只见他手上拿着一张黄纸,上面画着红色的道道,走到香案前面后,他把黄纸举到眼前,闭着眼睛,似乎念了几句什么,但我没听到声音,念完后,便把黄纸放到烛火上点燃了,举起来,烧到一半的时候丢进了插香的粮食上。

我仰着头,只能看到一个火苗的尖尖,然后火焰越来越小,一点点的的熄掉。

然而,就在火焰要熄灭的一瞬间,赵郎中突然猛地转过头来,然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神看上去很奇怪,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那个眼神看的我心里毛毛的。

片刻之后,他回头去,应该是黄纸已经烧完了,他又伸手拿了几根香,同样借着烛火点燃了,摇灭火焰,插在粮食里面。

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来,弯腰拉着我的胳膊,想把我拉起来。

我坐的脚已经有点麻了,站起来的时候觉得脚底已经没有知觉了。

“好了,这就完成了”赵郎中冲着大家说了句“把门打开吧”

赵郎中开始把身上的行头和一些法器收起来,父亲过来帮忙,赵郎中说这些不好让别人碰,于是父亲就在旁边看着,然后让二叔赶紧去拿烟。

“先生,我看你刚才转过来看了我娃一眼,有啥不对的吗”我正被雨希姨拉着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母亲过去问了赵郎中,母亲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我还是听见了。

“哦,没有,娃福相大,命都好着呢,往后就好了”赵郎直起身的时候,正把那个牌位装进黑布袋子,他回过头对母亲说“去年天灾大,阴邪多,后面就没了,不用太操心”

我不知道母亲是否释怀这件事了,但她听后眉头倒是舒展的多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本挂在正堂上的那副年画,就是那条巨大的祥龙,被拿下来了,直到一个星期后,父亲想起来才把它挂了回去,在此前,赵郎中留下了一张黄符,说是驱邪镇妖的,贴在那里,焚香供奉了三天。

我们,包括父亲,还有二叔,雨希姨在内,都并不笃信驱邪真的有什么作用,我们似乎在潜意识里都认同这是为了给我们求一个安心,尤其是母亲。

母亲并非一生要强,但她却是在洪水中看着房子和家被冲毁一滴眼泪都没流的女人。逝去的亲人里,也有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有亲切的长辈,在大雨里,众人哀嚎啼哭的时候,她带着几个妇女给大家分发食物,生活烧水,丝毫不比父辈的男人们差。

但那雨夜里咆哮的洪水和悲恸得哀嚎仍令她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每每想起便胆战心惊,她那时需要这样的一场法事,而父亲的支持更像是一种多年的默契,他能理解母亲的心境,这不只是她一个人的精神安慰,也是那天屋子里所有人的一场告别,我们将把这悲痛和恐惧藏起来,开始新的人生了。

但是父亲跟我说起这些,我也终于有所体悟的时候,已经是多年以后了。

我在那天只是懵懂的配合着赵郎中坐在那里而已,哦,还哈了一口气。

因此,雨希姨一边按着我的腿一边问我有什么感觉的时候,我只能说“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

下午,免不得要做一桌酒菜招待赵郎中,父亲,二叔,还有几个邻居都来了。酒桌上,赵郎中便变回了我第一眼看到的那个样子。大人们推杯换盏,我们三个小孩坐在雨希姨旁边,闷头吃好吃的。

饭吃完已经快五点了,这间隙,红姨去拉着他问了什么话,但我离得有点远,听不清楚。

不过等大家吃完饭坐着喝茶的时候,我逮着机会跟赵郎中说话了。

“赵叔”我小声说,不想被旁边的雨希姨听到“你会小鬼抬轿不?”

这句话没被雨希姨听到,但被二叔听到了,然后雨希姨就知道了,然后大家都知道了。

赵郎中很坦诚的说自己不会,但是听到我问的一脸认真,雨希姨带头笑的最大声。

“她听外婆讲故事听魔怔了”姐姐说“之前还吵着说看到‘猓牛了’”

我原本立即想争辩这是真的,但是又觉得没有必要,就抬着头对姐姐“哼”了一声。

反正雨希姨可以作证是真的。

等一下!!!

我的脑子里面突然有什么片段,大雾,宁宁,还有巨大的佛像,以及那条红色的大蛇。

宁宁一直跟我说,让我带她出来,她在哪?

“赵叔”我突然大声问他“你能找到宁宁吗?”

听到这话第一个表情不对的是阿雪姐,随后红姨也突然变了表情,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了。

大家突然都默不作声,但就在那一下,我突然明白红姨刚才问的是什么问题了!

在那个气氛里,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慌乱感,以往的我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从没有思考过我之外的事情,但是在那一秒,我竟然能想到,红姨心里的执念,阿雪姐的痛苦,还有父母对我这一阵经历的担忧,我有点后悔问出这句话了。

因为我想起宁宁的时候,就想起了,朝姨夫,也和宁宁一样,在洪水里不知所终了啊。

“我前两天遇到传子叔了,我想他一定很想宁宁”于是我这么说道。

我在那个年纪里,是绝对不理解善意的谎言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我似乎明白,这么说的话,就能把注意力从逝去的人身上转移开,让大家关注到活着的人身上。

至少,让我的母亲相信,我不是受到了什么神秘事情的影响。

“娃心眼好”赵郎中第一个开口说话了“心疼姨夫”

雨希姨似乎还不明白这其中的事情,但是她总能把气氛带回来,这时候她讲起了我之前在药店里教训二叔的“丰功伟绩”来,屋子里的人便跟着哈哈笑了,气氛又回到了刚才的状态。

“许垒你看看,你这么大个人还没人家小孩会哄人”雨希姨跟着挪揄了二叔一句,二叔只会羞涩的笑——————笑的还不好看。

赵郎中是坐着邻居的摩托车走的,送走了赵郎中,雨希姨和二叔也要回镇上了,他们顺着路走回去,那时候夕阳灿烂,灰白的公路被映出一道蜿蜒的金色,他们并排走着,那时候春天的气息已经很明显了,风还是有点冷,但在里面已经能感觉到草木嫩芽和花的香气,我和母亲在路口站着,似乎在很远之后,看到雨希姨和二叔把手挽起来了。

在那个年代,科学与迷信完全是两个不相关的事情,就如同外婆故事里的人和鬼,平时基本不见面,大多时候相处融洽,互不干扰。

就比方,牛顿是个物理学家,苹果为什么往地上掉的问题归他管,但盖房子什么时候动工,什么时候封顶,牛顿就爱莫能助了,这时候,我爷爷便要去翻他那本旧黄历,来推断吉凶,给看一个好日子。

那时候干什么都要看个日子,娶媳妇,盖房,甚至是买车,也要找个好日子把车接回去,当晚还要在车上睡一晚。当然,除了死人过白事,这是选不了日子的。

爷爷来的当天下午,便有人来登门拜访了,那时候父亲刚给我做好一把木刀,柜子还没做好,所以就先做了一把,爷爷帮我往刀柄上缠绳子。

我远看到有人从路边的篱笆拐上了来我们家这条小路,是个男人,然后男人往前走了几步,一个小孩,确切说是小女孩也从路口拐了过来。

“哈,是李橘子”我对爷爷说。

爷爷抬起头往前探了探,看清来人后就起身迎上去了,开口打招呼。

“文盛,我就说,这大老远看谁来了”爷爷先开口说话,我看到来的人就是李橘子他爸,他们家住学校旁边,我经常看到他,李橘子怯怯的跟在他后面,我还没开口说话,爷爷就对我说“去叫你爸去”

“哦”我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后门,去木工棚叫父亲,临走的时候,我听到李橘子他爸叫爷爷“三哥”,问爷爷身体怎么样。

“爸,李橘子和他爸来了”我走到木工棚前面大声喊。

“谁?”父亲正在用铇花刀刨一块木板,那是一个红椿木的板子,木头的中间部分是粉红色的,我的木刀就是用这块板子的边角料做的。

“李橘子他爸,就是开货车的那个”我解释到。

“哦”父亲放下手上的工具,他掀起面前的围裙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怕是来找你爷的”

父亲脱下做木工的围裙和外套往出走,然后突然转过头跟我说“人家有名字,不许给人起外号”

“就叫李橘子!”我没敢说出来,跟在父亲身后的时候心里想着!

李橘子他爸果然是来找爷爷的,他现在的货车卖掉了,打算买一个“华川”——那是一种大型的货车,橘黄色或者军绿色,总之那个年代,那时我们那不常见的大车了。找爷爷,是为了给看一个好日子,把车接回来。

我注意到桌子上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代白糖,一瓶酒,一个罐头还有一条烟,那是那个年代送礼的标准配置。

“这小事你还专门买个四色礼来”爷爷客气到。

李橘子看到我眼神躲躲闪闪的,她那天还喝了我雨希姨一瓶哇哈哈呢。

“看三哥说的,这事情除了三哥还有谁会,这是看望你的”李橘子他爸的脸又黑又瘦,连伸出手都跟褐色的一样,他整个人就像一个高大的猴子。

外婆故事里的野人是什么样子来着,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面突然蹦出来着用一个奇怪的问题。

爷爷没有随身带黄历,但是每年过年,家里会买一本印刷好的当年的黄历,爷爷说那个也能用,于是父亲让我去把那本黄历翻出来。

下午母亲和奶奶一起去镇上二叔家里了,姐姐也出去玩去了,所以刚才一出来,父亲又让我找烟,又让我倒水,李橘子他爸就夸我懂事。

我还要给李橘子抓一把水果糖,这是爷爷吩咐的。

黄历放在父亲屋子里的那个柜子里,我要踩着凳子才能够得到,拿下来看到是一个红色的薄薄的小册子,上面写着《老黄历》,还印了以一个玉皇大帝的像。

爷爷看日子不知道怎么看的,总之没多久,他指着黄历上的几天跟李橘子他爸说这几个日子就可以。

没多久日子就定了,李橘子他爸一直在说谢谢,但是他口中叫爷爷“三哥”让我很不爽——他叫爷爷三哥,那李橘子不是就高我一辈了吗。

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爷爷和李橘子他爸和爷爷说那天的日子如何如何,对于前一天已经听了一场咒语的我来说,这种玄学的话实在没什么意思。

毕竟这里面连个鬼神都没有,算不上有意思的故事。

于是我过去跟李橘子说“你想不想去看看我爸的木工棚子”

李橘子看了看她爸,她爸对她说“去玩去,不过我们一会就回了,别跑远了”

得到首肯之后,李橘子便和我跑到了木工棚,这个棚子才刚搭好没几天,几根木头柱子打进地里,用铁丝扎紧,然后四周围上齐腰高的木板,网上没有遮挡,是为了采光方便,棚顶盖了一大张防水篷布,还铺了稻草,父亲把原来堆放在后院的那些木材搬了进来,然后做了一个架子,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锯子、凿子,还有铇花刀。

李橘子对那两个已经初具形状的柜子很感兴趣,东摸摸西看看,然后我慷慨的给她展示了我的木刀和木剑,一共三把,两把剑和一把刀——就是刚才正在缠线的那个。父亲在木工棚的一角给我留了一席之地,来放置我那些带有“破坏性”的玩具,因为我上次挥舞木剑的时候把一个从酒缸里往出舀酒的葫芦给打碎了,于是母亲明令禁止我拿着木刀和木剑进屋子,不过爷爷在的时候另说,毕竟爷爷要在客厅里帮我给木刀缠线,母亲也管不了。

李橘子拿着木剑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啊,你等一下,我给你看一下燕青”

于是我飞奔回屋,腾腾跑上楼,从床头柜里翻出那本《李逵和李鬼》的连环画,打算给她看。

但是我下楼的时候,就听到她爸在喊他了。

父亲还在说留他们吃下午饭,不过这都是大人的客套。

我下楼的时候李橘子已经从木工棚里面走回来了,于是我只好把整本连环画都塞给她,让她自己翻去。

“那你不就没有了”她说到,我今天开始觉得,她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她的父亲,听着柔柔弱弱的,但突然一句话,有时候把人顶的没话说。

“我都看完了,你拿回去慢慢看”我说话的时候就很大气。

“好”她笑着说道,我觉得她笑得时候比不笑好看多了,那双眼睛弯弯的眯着。

我们目送李橘子跟在她父亲身后绕过篱笆走上了公路,站在他爸那瘦高的个子旁边,她整个人看着小小的。

我那时候没想到,那本连环画,等她还给我的时候已经是四年后了,我上五年级的时候了。

她的人生在未来几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爸,李橘子她爸长的一点也不像她,说话倒是挺像的”她们走后,我跟父亲说。

“叫人名字,不许叫外号”父亲又强调了一遍“还有,他爸你要叫叔爷”

父亲跟我说,李橘子的父亲很小的时候过继给了我爷爷的一个堂叔,因此李橘子他爸(父亲在此又强调了一遍我要叫她叔爷)就和我爷爷一个辈分。

“那我不就比李橘....李子菊矮了一辈了吗”我愤愤不平,差点又叫成李橘子了。

“那也没办法,不过你们都是小孩,你可以叫她名字,但是长辈来了该叫什么还是要叫什么”父亲说语气平和的跟我说“我以后慢慢给你说,你要记住”

我只好接受了李橘子是我姑姑这件事,这时父亲问我作业写完了没,我说这两天只布置了一一篇写字,一共五行,我已经写完了。

说起写字,我明显的看到父亲的眉头皱了一下,我的字写的不好看,他们都这么说。

“你把写字多练两边,你看看你姐字写得多好”果不其然,父亲提起写字就是这句话。

我说“我只要写对了曾老师就给我打对勾”

“字好看了给老师的印象就好”父亲说。

总之这句话,在我后来上学的十几年里,被无数次的重复,老师说,家长也说。可能我从小就没感受过写字好带来的好处,所以我也不觉得字不好看给我带来过什么烦恼————没错,直到后来,我的字一直写的不好看。

父亲坚持让我再写五行生字,不过可以等睡觉前写完,然后他说母亲和奶奶估计晚上才回来,就自己去做饭了。

父亲刚进厨房不久,母亲和奶奶就回来了,二叔也跟着回来了,我看到他提的袋子里面有哇哈哈。

“垒娃也来了”爷爷看到二叔,接着问他“这会还有病人吧,你咋就走了”

二叔说今天没多少人,最后一个打针的把吊瓶拿回家打了,他就跟着来了。

“雨希姨怎么没来”我往门外看了看,我最近已经默认二叔来家里雨希姨一定跟着了。

“她回家去了”二叔说。

“之禾跟雨希挺亲的”奶奶笑着说“之禾,下回你雨希姨来,你可要改口了”

我不明白奶奶说的改口是什么意思,但是二叔已经给我递了哇哈哈过来,我也就没想了。

啊,我把木刀还在厨房门口放着,别被母亲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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