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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果然吃了晚饭,郁瑶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温厌过来挽着她往外走。

太阳快落山了,晚霞如同要把天空烧了起来,看着惊心动魄的。

屋外莺语虫鸣,路上时不时传来一阵蛙叫。声音落在空旷的土地上,格外清亮。

温厌拉着郁瑶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往前面再走个十几分钟,就是千只鸟公园。

人们吃了晚饭,就开始陆陆续续往那边过去散步。

有年轻的小情侣,有独自带着耳机的少男少女,有带着小孩子的夫妻,也有带孩子的老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郁瑶沉默着坐在长椅上,呆呆的看着人来人往。

温厌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郁瑶头发很软,通常这种人都特别心软。

看个电视剧会跟着哭,看见流浪的小猫小狗会想带回家,看见孤寡老人会觉得心酸。甚至一个未曾谋面的小姑娘,都能让她黯然神伤……

不像她!

每次和郁瑶一起看电视,郁瑶哭的稀里哗啦,她却面无表情时,郁瑶总笑着说她没有同理心,没有共情力。

她觉得有些无语,实在想不通,这种事到底有什么好伤心的……

温厌看着郁瑶喊了一声,“瑶瑶”,郁瑶转过头来看她,眼睛有点发红,温厌看着有点心疼,顿了顿接着道:“瑶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人们常说人定胜天,我却觉得其实不然,”她看着前面来来往往的人,轻轻说了句,“谁知道胜天过后的结局,是不是也早就注定好了呢。”

郁瑶有些没大听懂,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温厌又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跟她讲歪理,笑道:“比如你看上一个东西,心心念念了半天就是没得到。你觉得是上天在为难你,你就信誓旦旦的偏要得到这个东西。然后你会给自己打气,相信人定胜天。只要努力了,一定会得到这样东西。”

郁瑶还是没大反应过来,她觉得有点绕,迷迷糊糊的问温厌,“然后呢?”

温厌看她不那么难受了,笑笑接着道:“最后你努力了,得到了这个东西。你就更相信人定胜天了对不对?”

郁瑶点头,这确实没什么毛病啊?

温厌又抿着嘴笑:“但是,你为什么知道天本来是不是就想给你这样东西呢?如果到了最后,上天突然告诉你,这本来就是你的宿命,你的命里本来就是有这样的东西的呢?!”

郁瑶听的目瞪口呆,听她一本正经的忽悠,简直要气笑了,瞪了她一眼她道:“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坏,这是同一个概念吗?照你这么说,大家都不要努力了,直接躺平多好!”

温厌笑眯眯的摆摆手道:“意思嘛,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你听明白了就行,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我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注定好了的。你因为她要嫁给个老男人而伤心难过,你怎么知道在她心里,她会不会难过呢?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懂不懂?”说着拍了拍郁瑶的脑袋,站起来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郁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半天才反应过来,温厌刚刚拍了她的头。

拍上瘾了还?!

是可忍孰不可忍!

郁瑶站起来就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喊道:“你给我站住!反了你了!”

温厌大笑一声,看见陈晏和从对面走过来,歪歪扭扭的一路朝着他冲了过去。

陈晏和一边笑,一边张开双手护住她,温声道:“慢点跑,别摔了!”温厌难得这么开心大笑。

温厌撞进他怀里,拖长着音调道:“大王救我,后有凶虎,吾命不久矣!”

陈晏和笑的不行,揉揉小姑娘的头发,漫声道:“不怕不怕!欲得汝命,先践我尸!”

郁瑶看见也笑着道:“好啊!合起伙来欺负我是不是?等我回去摇人!”

储朝白和李东恒两人站在院门口笑的东倒西歪的。储朝白拖过李东恒朝着郁瑶喊道:“郁瑶,不怕!过来,扑到李东恒怀里,让他们看看,你也是有人可依的!”

储朝白边跑边笑,储着储朝白撞过去,“要什么李东恒?!有你就够了!”

两人撞作一团,李东恒怕她两人摔了,伸手拦着,三人叽叽呱呱笑的喘不过来气。

温厌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无声的笑了起来。

二楼的曹清浅听着下面传来的笑声,把长长的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里。

眼底一片火热,似乎自己快要燃起来一样。明知道越看越气,却怎么都不肯移开目光。

看一眼,心里就疼一次。她觉得可以再疼一些,疼麻了可能就刀枪不入了呢!

明明自己也不是那么喜欢陈宴和,才见过几次面。她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哪儿那么多的一见倾心。

只是这心里到底不舒服,她看上的,怎么能随意让别人拿走呢?

半晌,她深深的呼了口气,转身一瘸一拐的回了房。

不是有句话叫,来日方长嘛!

……

郁瑶过了一个晚上又恢复了活力。拉着储朝白,去庙会上买一只兔子回来养。

提了小兔子回来的时候,温厌正躺在石榴石底下陪着月光玩。

郁瑶说要找个地方给小兔子做个小房子。储朝白便提着笼子找温厌,举了给她看,问她:“怎么样?可爱吧?”

温厌看了半天,一只纯白色的小兔子,感觉还没有她手掌大,她犹豫着答道:“太小了吧?”

储朝白道:“就是小才好养着啊!我听人说过,很好养活的。每天扔菜田里草地里都可以。”

温厌想了想麻辣兔头,又看了看那只装在笼子里的小奶兔,皱眉道:“太小了可能没什么肉……”

储朝白有些莫名其妙,兔子还小呢,要那么多肉干什么,她以为温厌嫌兔子太瘦,安慰道:“没事,大不了以后我们自己去割点草来喂它。养一段时间就养胖了。”

温厌点点头,心里盘算着,估计养个半年就够了。

身边的月光倒是激动的上蹿下跳,围着笼子闻来闻去。

兔子吓得乱转,开始不停的撞笼子。储朝白忙把笼子举了起来。月光急了,扒着储朝白的腿,哼哼唧唧的叫着。

郁瑶从旁边走了过来,看见月光哼哼唧唧的叫,便蹲下来摸摸它的头,同它说道:“你可不能欺负小兔子,这是你储阿姨的宠物。你要是敢欺负它,我就揍你!”说着点了点月光的脑袋。月光不理,只一个劲儿的扒拉储朝白。

郁瑶哭笑不得,也不再去理它,跟储朝白说,怕月光欺负小兔子,要把小兔子的屋子放在西北角,和月光两个一东一西。

储朝白想想觉得可以,就点头同意了。

温厌便指着月光道:“晚上估计要把它关进笼子里,兔子胆儿太小,月光又太兴奋,晚上没人看着,估计兔子会吓死的!”

储朝白听了咋舌,自己倒了忘了这点。于是三人便一起过去给兔子搭窝。

储朝白举着兔笼笑眯眯的跟兔子说话,“你温阿姨嫌你太瘦了!没关系,以后我养着你!一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郁瑶有些奇怪的看了温厌一眼,她什么时候关心过别人的胖瘦?!连她都没怎么问过,何况去问一个兔子?!

温厌去房间里找些软布,她便问储朝白道:“怎么温厌嫌兔子瘦了不好看吗?”

储朝白笑了笑,把之前和温厌说的话跟郁瑶说了一遍。末了还笑眯眯道:“可能她喜欢白白胖胖的东西吧!”

郁瑶“嗯”了一声,憋了半天没憋住,望着储朝白手里的兔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八成是想吃蜜汁烤兔,要么就是想吃麻辣兔头!你可别被她忽悠了!”

储朝白听了满脸的不可思议,这这这,那那那半天夜没憋出个字来。

郁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储朝白偏要去挤郁瑶,她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跟别人同床共枕过呢,试试感觉!”

郁瑶笑道:“我的一世清白今天就要毁在你这个登徒子手里了……”

两人窝在床上东拉西扯。过了一会儿,储朝白突然爬起来,侧过头直勾勾的看着郁瑶。

郁瑶吓了一跳,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干嘛呢?怪瘆人的!”

储朝白嘿嘿笑了两声,神神秘秘道:“郁瑶,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郁瑶翻了个白眼,她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当然有啊!姨婆啊,温厌啊,还有你啊……我都喜欢。”

储朝白拍了她一下,嘟囔道:“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你认真点!我是问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人?那种想跟他……长相厮守的人。”

郁瑶笑着摇头道:“我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

“喜欢谁?那个人是谁?”储朝白追问道,一脸的八卦相。

“什么那个人是谁?”郁瑶有点莫名其妙。

储朝白道:“不是你说的喜欢一个人吗?”

郁瑶简直哭笑不得,她道:“我是喜欢独自一个人!没有喜欢谁!”储朝白这理解能力!以前温厌还常常笑话她,真该让她跟着储朝白多聊聊天!这样她就该知道自己有多珍贵了!

储朝白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过了一会儿又不死心的追问道:“以前也没有吗?一个也没有?”

郁瑶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还真没有!”她顿了顿又道:“我小时候基本上在温厌家长大的。我们两个成天在一起。后来大点,她母亲就去世了。那会儿不懂什么叫喜欢。再后来……”郁瑶突然感觉嗓子里有点发堵,再后来母亲也去世了。哪里有空想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事。她笑笑道:“反正是没有。怎么啦?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储朝白撅了撅嘴,“随便问问嘛!了解了解我好姐妹喜欢什么样的,以后给你介绍一个!”

郁瑶大笑起来,爬起来挠她痒,两个人滚到在床上。

像是想到了什么,郁瑶小心翼翼的问道:“朝白,你是不是还喜欢陈老板啊?”

储朝白抿了抿嘴,苦笑着把头搭在郁瑶肩头,“不知道!我也说不清。要说宴和哥……其实有点像我少年时候的白月光。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么多人,我一眼就看到了他。可是,我知道他一直把我当朋友一样的。”说着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接着道:“我总以为宴和哥那样的性子,会找一个成熟稳重的女人。他总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笑笑不给回应。直到我看见他和温厌在一起。”

郁瑶有点心疼,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储朝白,她没有喜欢过谁。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两个人互相喜欢才叫喜欢。不然又有什么意思呢?

储朝白又道:“郁瑶你知道吗?其实每次看到他跟我温厌在一起,说不难过是假的。只是后来我想想,似乎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可能更多的是不甘心吧!我从十几岁就开始喜欢他,突然有一天他就有了喜欢的人。我不知道怎么说那种感觉……”

郁瑶想了想,问她:“那你讨厌温厌吗?”她看电视上那些爱而不得的女二,最后总能把恨意转到女主身上。她实在有点不懂!不应该恨男主吗?男主不喜欢她,关女主什么事?没有女主难不成男主就喜欢她了?!

储朝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了郁瑶一下,嗔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好好的讨厌温厌干嘛?不仅不讨厌,我还很喜欢她。她对别人的好都是“润物细无声”的那种。时间越久,就觉得这个人真的很美好。他们俩在一起,我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郁瑶拍了拍她,很肯定道:“朝白,其实我觉得你不喜欢陈老板了!或者说,其实你压根就没真正喜欢过陈老板!按照正常剧情,喜欢一个人,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肯定会吃醋嫉妒的!”

“真的?可是怎么可能呢?我明明一直都喜欢宴和哥的!”储朝白有些不服气的反驳。

郁瑶安抚道道:“当然是真的了!”

“那我为什么还会觉得难过?”

郁瑶道:“你别急,听我给你慢慢分析一下啊!其实你对陈老板,很可能就像你说的,你只是有点不甘心。要是我,我也会的。你想想啊,你一开始可能对陈老板只是好感,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回应。人嘛,骨子里多少都会有一些征服欲望。你小时候家里人肯定特别宠你吧?”

储朝白点点头,“那倒是!我们家我是独女,又是家族里唯一的女孩。不管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特别疼我。哥哥们也很让着我!”

“你看,”郁瑶摊摊手,继续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你小时候肯定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突然有个人对你不冷不热,你就激发了骨子里的征服欲。你想着,我这么好,他凭什么不喜欢我?凭什么对我爱搭不理?他越这样,你就越想让他喜欢你!时间久了,你就觉得自己真喜欢他了!”

储朝白想了半天,好像还真是!她不由得崇拜道:“郁瑶,你真厉害!没谈过恋爱都懂这么多!”

郁瑶笑道:“我这叫旁观者清!”

储朝白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长舒了一口气,大声宣布道:“从今以后,我储朝白就不喜欢陈宴和了!”

郁瑶欣慰的点头,搂着她道:“就是!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世上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一副豪情万丈的模样。

两个姑娘嘻嘻哈哈笑起来,闹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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